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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電影玉女的誕生

文/陳煒智 (電影歷史工作者,畢業於紐約大學,曾任教於上海戲劇學院)

「玉女」ingnue,在所有敘事藝術—包含文學、戲劇、電影等當中,是時常出現的一種角色類型。「ingnue」含有純真無邪、貞靜賢淑的意思,它也同時傳達了「欠缺處世應變能力」的負面指涉。

在最普遍的例子裡,「玉女」都是美麗、溫柔、天真的。曾經,玉女在大多數故事中只是副線情節,主要戲肉往往落在英雄「屠龍」的旅程上,或者俏丫鬟與老奶媽怎麼穿針引線,才讓小姐得以配上如意郎君。「玉女」所象徵的純真美好,成為劇中主角流血流汗的奮鬥目標,「玉女」所象徵的瑰麗愛情,則是拋頭顱、灑熱血的終極報償。

不過,我們放眼影壇,以「玉女」為主要訴求的電影作品,不僅所在多有,更多時候,玉女們反而凌駕了真正的情節重心,變成電影賣點所在。或許因為電影是十分「視覺導向」的媒體,而玉女明星自有其內建的萬能引力,可以牢牢吸著大家的目光;總之,「影壇玉女」這種獨步古今的恩物,從二十世紀之初至今,百餘年來代代相傳,嘉惠影迷、啟發創作者,使更多的純潔、更燦爛的美好,繼續發揚下去。

華語電影在台灣,從五年代初期開始,本土生產的數量雖然不多,細水長流卻始終未曾中斷。女演員之中,包括渡海南來的周曼華、盧碧雲、吳驚鴻、焦鴻英,以及在台灣大放異彩的穆虹、夷光、張仲文,雖然各領風騷,然而細數這些女星的銀幕形象,卻多為輕熟女、少婦,或以其豔麗外形、窈窕身材取勝,真的要說她們是「玉女」—美貌或許有餘,清純天真則明顯不是她們在此時期所擅長揮灑的角色特徵。

五年代台灣出產的國語片裡,「玉女」主要是「香港舶來品」。比如中影拍《關山行》,自香港借來葛蘭和鍾情,拍《懸崖》借來丁皓;反而是在台語影壇新星竄起,不乏當紅玉女,國語片裡只剩下黃曼、錢蓉蓉,以及童星張小燕等,在較偏成熟的女星群相中,帶來些許青春的調劑。

台灣電影進入六年代初期,有三位本土玉女,先後誕生在弧型綜藝體闊銀幕上。在國片明星的發展歷程中,她們站在承先啟後的位置,為隨後的甄珍、林青霞、林鳳嬌、胡茵夢、胡慧中、胡冠珍、呂秀菱等等,開啟一扇時代的大門。思忖她們在影史上的地位,除了青春、漂亮和演技(有時玉女們甚至只憑氣質壓場,根本不必費力『演』),她們三位「保鮮期」之長之久(不是影齡,而是「歷久彌新」的「保鮮期」),使人思之驚粲,憶之回甘。


養鴨公主—唐寶雲

中影出品,潘壘導演的《颱風》,黑白寬銀幕上映著阿里山的雲海、日出。大師楊秉忠的配樂響起,陳澄雄的長笛,伴隨著搖攝而過的中央山脈參天古林,陽光透過枝枒灑下,一個秀麗的身影赤著腳,輕盈奔去;她,就是唐寶雲。

初登銀幕,唐寶雲在《颱風》片中扮演稚氣未脫、涉世不深的原住民少女,一場與男主角唐菁在林中的調情戲,她清澈一如山泉的氣質,讓心懷不軌的唐菁在最後關頭,心生不忍,別過頭去。睜開眼睛時,竟在泉水裡看見自己的倒影。

這部作品讓唐寶雲揚名海外,獲得亞洲影展最佳女配角,又獲第一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。隨之而來的《養鴨人家》和《婉君表妹》,則完全奠定她在影壇的地位,「養鴨公主」的別號不脛而走,唐寶雲在滿天彩霞的溪畔,與葛香亭父女相擁的場面,也成為台灣影史最感人的經典鏡頭之一。之後《寂寞的十七歲》,唐寶雲飾演景美女中學生,全片緊扣少女的心理轉折發展開來,也是台灣影壇過去甚少見到的新穎處理。

唐寶雲婚後息影,復出後參演李行導演的《秋決》,從低眉垂首的貼身丫鬟,到影片後段一人扛起敗亡家庭責任的「當家少奶奶」;柔韌的角色張力,使唐寶雲化為永恆。尤其結尾,滿眼衰草之中,囚車遠走,鏡頭停在她那張莊嚴的臉龐…仍然—她詮釋的「蓮兒」一角還保有玉女的純澈靜貞,但在玉女的基礎上,她散發出的慈愛光輝,讓單純「ingenue」這個字已經包涵不了唐寶雲的角色。

劉家昌的《晚秋》、《小雨》,則展現了唐寶雲在時裝文藝片的另一種面貌,到了《雲飄飄》,她演含辛茹苦的姐姐,理當是主戲,不過宣傳焦點都落在林青霞身上;因此有人戲稱,這部電影是台灣玉女的交接儀式。


寶島玉女—張美瑤

張美瑤發跡台語影壇,代表作有《丈夫的秘密》(一名《錯戀》),她憑藉《吳鳳》一片成功轉進國語影壇,成為台製廠的當家花旦。一如唐寶雲演的《颱風》,張美瑤在《吳鳳》中,同樣扮演原住民小姑娘,以清秀的扮相平衡片中的殺伐之氣,彩色大銀幕的效果,讓人留下深刻印象。在台製期間,她一開始多半外借拍捻?《敵後壯士血》、《諜海四壯士》、《西太后與珍妃》,新華在台灣拍攝的《鳳鳳》,中影、台製、電懋三家合攝的《雷堡風雲》等等,爾後終於在台製拍了《梨山春曉》。中橫公路的實景,梨山的農場、果園,新建成的宮廷造型梨山賓館,高海拔的藍天、雲海,襯著她一身紅色背心的造型,賞心悅目。

張美瑤在台製還有一部《小鎮春回》,雖是群戲,她演的大姐卻有不錯的發揮機會;尤其開設洋裁店為客人量身製衣的小細節,有洋裁基礎的張美瑤演來駕輕就熟,十分貼近當時台灣社會的仕女生活習慣。

曾聽前輩影人說起張美瑤演戲木訥,後來慢慢才「開竅」。此事或許屬實,然而「玉女」得天獨厚的容顏和氣質,總讓人覺得她連木訥的站在鏡頭前,都透露出一種嫻雅的風度。很難明確點出張美瑤「開竅」的作品是哪一部,但總覺得她在香港之後、在日本之後,漸漸地,戲劇的張力灑開了。看她在李行導演《情人的眼淚》裡飾演歌女,精緻的面容,配上姚蘇蓉情感充沛的歌聲;還有她在李翰祥導演《揚子江風雲》裡客串的兩場戲,演女間諜;只要一出場,觀眾的目光就很難移開。再看她息影前的兩部力作:《喜怒哀樂》的「哀」,以及《再見阿郎》,前者演的是「哀莫大於心死」的幽魂,後者演的是實實在在的寶島玉女。「哀」裡她以靜致躁,和歐威的搭配絕美,尤其最後幽魂心死,下決心自人間消失,全劇篇幅雖短,卻是欣賞張美瑤時不能不看的極品。

張美瑤還有一部代表作,由香港邵氏出品,潘壘導演在台灣拍攝的《落花時節》。她、歐威、柯俊雄、祝菁;對照以寫實見長的《再見阿郎》,《落花時節》在寫實、擬真的環境裡,講述夢一樣恬淡的童話,前段故事裡,張美瑤是高貴的富家千金,後段她墮落風塵,成為酒國名花。樸素的她有場在龍山寺拜拜的戲,台詞甚少,只有幾個特寫,但她臉上流露著「相信」和「虔誠」,這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悠遠氣質;後段濃妝豔抹的她有場夜半探視嬌兒的戲,只見她把恩客擋在門外,靜靜地垂首,珍珠項鍊和黑絨晚裝包裹著的,是無比的慈祥和無比的愛。

仍然是玉女,依然是青春,但她的玉女形象,和同時期的唐寶雲、和之後的林鳳嬌一樣,不僅僅只是天后式的風情展覽,其中更有醇厚的人文情致,以及匯集整個創作團隊的時代、社會關懷,所揮發出來的韻味。


不是標準「玉女」的玉女:歸亞蕾

六年代中後期的台灣影壇,星光熠熠,各個有型有款。。但真正要說「承先啟後」,筆者以為,我們不能不談的女星是歸亞蕾。

改編自瓊瑤原著的《煙雨濛濛》中,歸亞蕾詮釋的陸依萍,一方面有「玉女」該有的一切條件:清麗的容貌、貞靜的態度…但同時,她又多賦予了這個脫胎自書本、完熟於銀幕的人物,更精采的色澤和層次。她有嬌嗔,有理智,有瘋狂,有刁蠻俏皮,有堅毅果敢,甚至還滲入了恨意(『復仇』以及『愛恨交纏』是瓊瑤《煙雨濛濛》最重要的故事主軸)。至此,「玉女」再一次不單只是騎士文學裡,坐等英雄救贖的princess,歸亞蕾讓陸依萍成為英雄式的玉女,而且最後被仇恨反噬,幸福慘遭犧牲—是為悲劇英雄式的玉女。

繼《煙雨濛濛》獲頒金馬影后,歸亞蕾又演了《花落誰家》(瓊瑤短篇《三朵花》改編)、《深情比酒濃》等言情文藝片;李翰祥的《冬暖》、白景瑞的《家在台北》、宋存壽的《庭院深深》,都是代表作。七年代中期之後,她開始接演比較年長的角色,超齡演出並未遮掩歸亞蕾的表演力道,反而為她另闢蹊徑,在新生代玉女—甄珍、林青霞、呂秀菱,甚至走調皮路線的恬妞當紅之際,歸亞蕾的溫婉,冷峻、慈愛和包容,成為支撐戲劇的脊骨,一路下去,到九年代她演《喜宴》和《飲食男女》,千禧世紀跨足大陸演電視劇、演武則天,那又是一番新的景象。

嚴格說起來,歸亞蕾不是傳統的「玉女」,但我們可以說她早期的文藝作品是以玉女的形象出發,建構整個故事。她從玉女延伸出來的多種面貌,讓我們看到玉女原來在氣質之外,還是有很大的演技發揮空間。前一陣子看電視劇《新紅樓夢》,歸亞蕾演王夫人。回想起她早期的作品,再和她的王夫人作結合,筆者驚覺,原來歸亞蕾有意識地讓觀眾體會到王夫人這個平時多被「臉譜化」處理的角色,其實是有血肉的立體人物。她不慧頡靈巧,她端莊賢淑;她不曾豪門世家的妯娌內鬥中演化成為「玉婆」,她甚至沒有處世智慧,而只是一個年過五十的、養過孩子見過世面,在本質上仍然不食人間煙火的「資深玉女」。這是歸亞蕾的藝術抉擇,也讓觀眾們對台灣電影中的玉女形象演化,開了眼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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